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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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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直到人坐在了福興客棧那間十分熟悉的廂房裏, 鐘毓的雙頰還染著幾分消不下去的紅暈。

一旁的岑鳶偏頭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想起了什麽,眼底忽然浮現出淡淡的笑意。直到他目光無意間觸及到她放在桌上被凍得通紅的雙手後, 那抹笑意一滯。

然後倒了熱茶輕輕放在她面前。

手邊突然被人放了一杯茶, 鐘毓從被人抱進屋之後便一直放空的腦袋終於回過神來。

她看著此刻正冒著熱氣的茶水, 雙手下意識就要籠上去,卻完全忘了自己那雙早已被凍得冰涼的手根本禁不住熱氣的燙。

還沒觸到杯壁, 鐘毓就被激地輕輕“嘶”了一聲,可即便是這樣, 她雙手往杯上貼的動作也絲毫未停。

“鐘毓。”

岑鳶見狀微微蹙眉,直接將杯子從她手中拿開, “被燙了不知道躲, 怎麽還往上貼?”

快要到手的熱源被人拿走, 鐘毓猛地擡頭看向岑鳶。正欲將杯子奪過來, 卻不料剛伸出去的手就被人一把抓住,捂在了手心裏。

鐘毓猝不及防被人抓了手,下意識動了動手就想要掙脫, 不料那人反倒將自己抓得更緊。

“你......”

她看著男人的大掌將自己的手全數攏起,張了張嘴正想開口, 就聽見岑鳶淡淡的聲音響起。

“別動,我給你暖。”

鐘毓一怔,一時間心裏有些亂糟糟。她張了張口, 半晌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見男人鐵了心要給自己捂手,鐘毓也不再試圖抽回手。

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被岑鳶緊緊捂著的手,心裏忽然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這位心思向來深沈的太傅大人, 竟也是會體貼人的。

同方才杯上蒸騰著的熱氣不同,岑鳶的手幹燥溫暖。

鐘毓一動不動地任由岑鳶抓著她, 直到自己那雙猶如冷鐵一般的手被捂得發熱,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擡起頭,輕聲朝旁邊人道了聲謝。

兩人之間的這番動作,全數被此刻正靠在窗邊站著的祁臨風看在眼裏。

他面色十分不善地盯著鐘毓被岑鳶抓著的手,幾欲開口卻都被理智按捺了下去。

眼不見心不煩,祁臨風索性挪開了目光,轉而看向門口站著的兩位。

自打方才岑鳶抱著人回來,他便從這位同岑二一樣渾身泛著血氣的蒙面黑衣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絲莫名的熟悉感。

可岑家的暗衛他都識得,這位分明不是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

祁臨風的視線落在那人被黑巾擋著的半張臉上,不等他端詳,那人便十分敏銳地擡起頭,目光同他撞到了一起。

他正欲開口,卻聽聞岑鳶忽然出聲說道。

“祁臨風,今日這番情形,你就沒有什麽要向我解釋的嗎?”

岑鳶一邊說話,一邊用手背貼了貼鐘毓的手,見她的手已不似方才那般冰冷,便適時放開了。

隨後他擡眼看向站在窗邊的祁臨風,眸光陡然間變得銳利,“堂堂祁大將軍受人所托保護我夫人,便是今日這樣保護的嗎?”

祁臨風聞言,深深看了一眼那位黑衣人,然後轉眸看向岑鳶。

“先前鐘延川派了他的心腹出京,我的人一直追到了慶安便再也尋不到蹤跡,直到今早手下人傳來密信,說連山突然出現了一批行跡可疑的黑衣人,我察覺到不對,便立刻讓翟方野與小虎送鐘毓出城。”

祁臨風聲音微微一頓,而後看了一眼鐘毓,“原以為會先一步將你送走,卻沒想到......”

卻沒想到那群人竟分了兩撥,一撥在客棧門口攔住了翟方野,一撥追在馬車後將她與小虎逼入絕境。

鐘毓眸光微閃,而後低頭攏了攏方才被蹭上腕的袖子,抿著唇沈默不語。

“可你是如何得知那群黑衣人的目標是二小姐?”

一道男聲突兀響起,眾人聞聲,順著聲音望向門口。

那位面上蒙著黑巾的男人看著祁臨風一字一句道,“那群黑衣人確實是鐘延川早就養在連山的死士,所以就算是被你抓住,也不會透漏半分消息。”

“可是祁大將軍,”他目光緊緊盯著祁臨風,說話的語氣越發咄咄逼人,“你是如何將這些黑衣人與鐘延川聯系在一起?又是如何得知他們要來刺殺二小姐?”

話音落下,滿室皆靜。

“你在得知有一批行跡可疑的黑衣人後,能立刻反應過來他們的目標是二小姐,而非太傅,能解釋此舉的只有一個原因——”

他看著面無表情的祁臨風,沒有半分猶豫地下了定論:“因為你早就知道鐘延川要殺二小姐。”

此言一出,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祁臨風心神俱震,他猛地站直身子,如鷹一般的目光緊緊盯著站在門口的黑衣人。

“你是誰?”

“他是傅平。”

許久都未開口說話的岑鳶終於再次出聲,他擡手給身邊的鐘毓杯裏添了些熱茶,聲音裏卻聽不出絲毫情緒,“就是你們口中的那位鐘延川心腹,傅平。”

直到此刻,傅平才終於卸下了臉上的黑巾,露出了輪廓冷硬的面龐與一雙鋒利至極的眼睛。

鐘毓聞言,心裏驟然間泛起驚濤駭浪。

她猛地擡起頭,看向那位站在門口的人。

鐘毓絲毫沒有料到,這位前不久剛在巷口面無表情地抹了三人喉的黑衣人,竟然會是鐘延川的心腹。

可鐘延川不是派人要取自己的性命嗎?

他又怎會和岑鳶站在一起救了自己?

她的視線從那人露在外面的雙眼掃過,而後落在他被腕扣緊縛在手腕上的袖子上。

即便他殺人不眨眼,方才質問祁臨風的字字句句裏也都不忘二小姐的敬稱。

可原主只是一位在鐘府裏備受冷落的私生女,又怎會有機會與鐘延川的心腹相識?

更何談今日殺了那三人的所作所為,完全與鐘延川的命令背道而馳。

而一旁的祁臨風早在岑鳶說出此人就是鐘延川心腹傅平之後,猛然站直的身子便又重新靠回了窗欞上。

他仿佛對傅平背叛了鐘延川的舉動絲毫不意外,甚至在得知他的身份後,竟然還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

岑鳶借著喝茶不動聲色地看向祁臨風,見他反應如此,眸間劃過一抹深思。

“我是如何得知那批黑衣人與鐘延川有關,又是從何處知曉鐘延川派了那批人來刺殺鐘毓,以及......”祁臨風忽然開口,他定定看著岑鳶,“以及是誰托我來連山護著鐘毓。”

“除了這三件事情不能如實相告以外,旁的任何事情,只要你問,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岑鳶略微挑了挑眉,然後慢悠悠抿了兩口茶。

“三年前震驚朝野的章行舟一案,是鐘延川所為?”

祁臨風聞言,心下微微一震。

他早就知道,既然岑鳶來了連山,那章行舟的案子便不可能逃出他的視線。

岑鳶分明就是猜到了鐘延川就是三年前的幕後之人,他此時說的這番話,想必只是想借著自己的話來確定他的猜測對不對。

想到自己離京之前,那位大老爺再三叮囑他一定要將章行舟秘密查出來的那件事情瞞下來。

祁臨風的手緩緩摩挲著腰間配劍,眼神卻十分坦然地與岑鳶對視。

“是他所為。”

岑鳶絲毫不意外,他點點頭,而後放下茶杯繼續問道:“所以三年前,陛下派來連山徹查章行舟一案的大理寺少卿宋觀平,也是他的人?”

祁臨風沒有半分猶豫,沈聲道:“對。”

聽到回答,岑鳶的面上閃過了然之色。

三年前下旨派人前去連山查案的時候,程乾最開始只點了宋觀平一人。

因為那時候的新君不信任朝中的任何一人,所以在出發前一夜,他暗中又召見了背景清白且與章行舟有關的大理寺丞張昭成密談,第二日一早,並下旨命他隨宋觀平一同前往連山。

想必是一早就安排好的鐘延川沒有料到程乾會這樣做,再加上張昭成後來也不負所托查出了一些事情,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鐘延川便只能想方設法讓他在連山“突發惡疾而亡”。

“那他又為何一定要將章行舟置於死地?”

祁臨風搭在佩劍上的手微微一滯,心裏卻忽然閃過當年在丞相府裏聽到的那段話。

他眸色漸深,說出口的卻是同方才回憶毫無幹系的一樁事:“因為章行舟在機緣巧合之下,查出來他在連山豢養私兵。”

“豢養私兵?!”

鐘毓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氣。

一旁的岑鳶聽到動靜,掀起眼皮輕飄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這根本就怪不得她大驚小怪,因為古代的時候,豢養私兵本就是重罪,倘若朝廷重臣豢養,一旦被人發現,那便是要被誅九族的下場。

她一個現代人都知道的東西,鐘延川不會不知道。

可鐘延川只是一介尚書,他為何要豢養私兵,又何來的能力去養著那些人?

“很可惜,三年前的章行舟也只是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就被鐘延川派人設計滅了口。”祁臨風繼續說道,“後來的張昭成也是因為順著章行舟的線索繼續查了下去,所以才命喪連山。”

鐘毓聽著祁臨風的話,才被人暖熱的手又開始發涼。

倘若祁臨風所言皆真,那便與先前卿雲所說的有關三年前的樁樁件件都對上了。

想到章行舟的死是因為查到了鐘延川在連山豢養私兵,鐘毓的後背一陣發涼。

古往今來,豢養私兵向來都只是那些意欲謀反的亂臣賊子才會做。

難道......

她被心裏的猜想驚到,驟然擡頭,卻冷不丁撞上岑鳶看向自己時晦暗不明的視線。

一股戰栗猛然從她尾椎骨升騰而起。

仿佛像是被一頭懶洋洋的野獸盯住一般,一股戰栗猛然從她尾椎骨升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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